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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汲充耳不聞，甩手將鳥丟到沈元懷裡，心疼地檢查了遍愛車，確認無虞後轉頭對步蕨說：&ldo;你……&rdo;
青年慘白的臉在他眼前一晃，葉汲及時抬起的臂彎猛地一沉，腦袋和臉龐放空了兩秒。
岐布啄了啄翅膀，尖尖的鳥喙探過來考究地打量了下，幸災樂禍地說：&ldo;嘖嘖嘖，葉老三，就一晚上你把人家小孩給折騰成了這樣？&rdo;
&ldo;收起你滿腦子污穢的思想。&rdo;葉汲輕蔑地橫了他一眼，抱著步蕨五指張開又縮起，裝作模樣地為難了一會，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駕駛上，繫上安全帶後又從後備箱裡抽出張毯子嚴嚴實實蓋好。
&ldo;步哥這是怎麼了？&rdo;沈元不無擔心地瞧著步蕨毫無血色的臉。
葉汲打開音響，放了首舒緩輕盈的經樂，淡淡地說：&ldo;累極了而已，讓他睡會。&rdo;
岐布圈著金邊的黑眼珠朝著步蕨轉了兩圈，嘿嘿嘿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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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蕨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仿佛要將長長久久積累下來的疲倦一次性消解乾淨，而冗長的睡夢裡並不太平。
天是赭石的暗紅，紅中摻著絲絲縷縷的黃，與腳下龜裂的大地交相呼應。
已經兩個月半滴雨都沒落了，災荒和瘟疫纏纏綿綿地掃盡了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機，只剩下成山的白骨和奄奄一息的流民。成災的蝗蟲被搶著吃完了，連最後幾茬樹皮草根也被薅得半片不剩。
步蕨坐在被太陽烤得冒煙的石頭上，腳邊擺放了具嬰孩的骸骨。全身骨骼斷裂，切口整整齊齊，光滑的白骨上一點皮肉都不剩，颳得乾乾淨淨。骸骨被擺成四肢蜷縮的模樣，宛如尚在母親懷中。
&ldo;疼嗎？&rdo;步蕨問它。
才落地的嬰孩什麼也不懂，坐在自己的骨堆里咬著自己大拇指，搖頭晃腦地沖他笑著。
步蕨覺得它有點傻，可能長大之後也不會是個機靈孩子，竹杖敲了敲地面。乾燥的塵土隨風打著旋，熾熱的空氣里摻入詭異的寒冷，灰色的人影影影綽綽地浮動在扭曲的空氣里，遙遙拱了拱手：&ldo;道君。&rdo;
&ldo;丟了一個。&rdo;舊得泛黃的竹杖點了點稚童的亡靈。
嬰靈絲毫不畏懼他，瘦巴巴的兩隻小手勾著竹杖依戀地蹭著。
灰影低眉順目地說：&ldo;自大旱以來，已亡八萬八千人，我等著實分身乏術。太清境再不降福祉，紅塵之上，九泉之下千萬亡靈不得安息。&rdo;
&ldo;此事與太清境無關。&rdo;步蕨想要抽出竹杖，不想碰到了嬰孩的遺骨，嘩啦碎成一團。嬰靈愣了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氣盪山河。步蕨沉默，垂下眼瞼生硬地哄道，&ldo;別哭了。&rdo;
嬰靈不聽，步蕨不得法，擺擺手示意灰影趕緊將它拎走。嬰孩攥著竹杖不放，灰影左右為難，步蕨索性將竹杖一同扔給他，撣去袍子上的一層塵土，慢悠悠地起身。
&ldo;道君去往何處，泰山府殿已滯留不少亡魂，等待道君量罪赦罰。&rdo;
&ldo;我正是為此事而去，去去就回。真要等不及，爾等自行裁量便是。&rdo;步蕨斯文爾雅地卷了捲袖邊。
灰影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自家道君又要去揍人了，識相地閉了嘴。
嬰靈仍是抽噎不止，步蕨腳步頓了頓，俯身屈指彈了下它的額頭：&ldo;欠你一次，下回再還。&rdo;
哭聲戛然而止，步蕨微微一笑，灰撲撲的長袍下清姿端方，於黃天赤土間撇下一筆素淡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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