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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唱的好戲的早早尋了後路投了更有前程的戲院,我才堪得了登台展喉的機會。那頭場戲還未開場,我在臨時搭成的妝間理袖,聽跑腿的小童興高地嚷叫,道外邊落了鵝毛雪。

我登台果真感覺寒凍。那戲台臨造的簡陋,四角吊了白熾大燈明明滅滅,台後發電的柴油機隆隆震耳,戲台下不見長凳觀座,連平常最愛利商販走卒也哈著熱氣趕忙收攤。雪掉的又快,沒一會鋪滿了人家的黑瓦檐,密的迷人眼。

腳下的樟木板吱嘎作響,打吹的師傅手凍得通紅,這野戲本也就沒有定章,變調算是新穎。彩綢盛不住積起的濕雪斷了三四根,我心平的唱,才見台下一柄黑面的傘在白茫雪中。

他將傘面後傾,露出他毛帽未遮住的半張臉,摩挲著雙手,攏緊頸口鏈扣,忽的又蹦跳兩下,模樣滑稽奇怪,卻符合常理。他好似路過,我偏覺得他認真地看戲。

不懂戲的班主錢迷心竅,舊渡的村長來商量歇兩天過了大寒雪再登台開場,班主偏心疼那按日場次的錢資,一口咬死說不打緊能演。

既收聚財錢,行里道中必得守規。

於是,我忍著寒凍,硬著皮臉,撐著僵麻的粉面,戲詞一字一句的唱。

我談起那夜頭回唱獨戲見他台下觀戲,笑道大雪天裡那柄黑面的大傘竟是我撐場的唯一底氣。

道士在半場趕來前,那畏縮在羽絨服帽里的人站在雪裡,通身都是黑的,他探出的手掌接雪的手卻白的不像話。

像個亡人。

倏忽他笑說他早年落下的病根,年歲愈大愈體寒怕凍。陳先生這輩子在冬日裡極少往溫低的北方走,他在南吳地的溫軟水鄉大的,早慣了。

我對外常敷衍,說是自小學戲,各類曲戲皆能唱上兩句,名目更記得緊牢。實際我並不曾正統的學過,更無領進門的師父,幼年爹娘跟在戲班子裡打雜活,我也跟著聽多看多就能唱兩句。

名角兒曾誇過我得了一副天賜的好嗓子,肯下苦工肯練也該有一番名堂,反倒是爹娘,伺候著戲班偏瞧不上戲子,暗裡總說道戲人供玩,下賤的很。

早年,為了謀命,確實如此。若是乾淨清白的靠本事過活,也沒什貴賤的分別。

戲班倒散的那天黃昏,我被喊去領了工錢,年老風骨猶在的老班長鄭重其事的同我告別。我租了間單身屋,獨自住著。

「土話總是難學。」我向陳先生說笑,「音調、詞語,多變又拗口。」

不知是真心還是客套,他同人交談時常噙著笑:「我瞧你說的這般好。」

「倒像是土生土長的本地後生。」

心下一凌,仍謊稱北邊下來謀生的異鄉人,有心學精東南陲城當地拗口難辨的吳音,壞了嗓子,只好為求生計替不肖子孫哭娘喊爹、撐死人場面。

我打小曉得本地哭娘的方言戲喪葬白事不重調韻,唱詞也無需多齊整或辭藻修飾,哭腔氣足,裂肺撕心的哀慟鼎沸為要。

他們需的是旁人聽這聲淚俱下的嚎哭應付面子所言發的讚嘆,與亡者不知真實與否的魂靈慰藉。

二人沒什話可談聊,有的沒的嘮,心口窒痛難忍,才知又犯了老病,心不在焉的聽陳先生念往日戲台的情景,灌了口紙杯里涼透的岩山茶。

我曾被一幫人捉去過,沒日沒夜地跪地唱戲,白日被人扣著喉嚨灌下怪味的水,被丟在一旁趴地難入眠,空空耗著精神和肉血。我能見著些不太乾淨的東西,我不敢外說,大多人也不信。

自兒時被井裡的小鬼嚇過一回,又碰巧目睹爹姦殺鄰家的大伯,又拖屍丟入後山的溝崖,但凡聽見類似人體摩擦地面的聲,我便不住的重想起大伯那清俊面龐沾滿紅紅白白的液體和他原本溫柔含笑的眸中溢滿的死氣和怨恨。

因此患有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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