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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府空曠人寥他尋不見我的蹤影,郎中頓曉甩下徐覺應付醫患越過百步洪,攀上十二重山崖果在舊閣見了我,怪我不只會他一句,自個悄悄跑了。

我累了,乏了,挑了個宜遷居的黃道吉日搬離先皇賜下的府邸,遣散一眾奴僕,剩下幾個一萬個不願走的,同我一道搬進十二重山里。

那山裡邊的閣樓房屋是先祖留下的,據聞先祖受封為國師之前,一直居於此,時時有人修繕,雖歷經百年風雲依舊堅穩。

山裡屋後,有先祖極愛的一片華林,不知是何人栽培抑或野長。

我前去瞧過,千枝萬朵,亦是中意得很,辟了塊不大的空地,托影子捎來漢白方塊石放正做桌案,平日席地無事執刻刀雕紋石面,乾渴而坐茗茶品酒,醉倒一片花海里。

徐醫官,單名一個萼,字無客。說是降生那日院裡白萼紅萼開的極好,醫館內一味綠萼藥供不應求,其父隨口將其名取做萼。

他生的青秀眉長,不愛富貴自棄金冠玉束,墨發亂綰,配上一支白梅玉簪,淡上鉛華,不愧於他萼梅凌寒之名。

他與我一般,不合廟堂之高,羨艷江湖之遠,能聊的來。

寒冬之日,天落著薄雪,他單著一身深青拽地長衣,袖邊綴以點點淡梅,出塵忘世的眉眼薄淡,算得清俊。

染了藥香的纖長指尖輕點杯中清茶,朝我展顏一笑,舉杯飲盡。

我笑他品茶如喝酒,入喉不知味。他搖搖頭,連連道非也非也。

這人性子怪異,不喜旁人喚他宮中醫官,偶聞則鎖眉生悶。自道郎中,一旦聽得這鄉野醫者的名號,眉眼舒展笑意隱隱。

我遂了他的意,喚他郎中。我每喚一次,他笑意深一分。

「我聽影子說先生近日收了個好小子?」他同我打趣,提溜他自攜的隨身酒蠱。

「宮裡周老嬤嬤的外孫,隨母姓周,單字一個秉。」我啜飲一口清茗,以茶代酒,「天資不錯,好好教養日後可用。」

「覺兒野慣了,性子又孤僻,同輩人都怕他,他這歲數恰缺個玩的,不如讓周小子與覺兒多接觸?」他推開空底的瓷杯,拎出蠱酒一頓酣飲。

郎中口中念叨的徐覺乃他唯一的弟子,國起戰亂時徐家撿回的棄嬰,一轉眼跟在郎中屁股後頭走南闖北的竟已過了十來年,承郎中一手妙法已是個小有名氣的行醫人。

於他囫圇吞咽秋露白的咕嚕中,我思索片刻,待他面頰薄紅,許是飲酒醉熏,答了句:「可。」

身裹裘衣,手抱暖爐,抵不住寒風往衣口灌。我縮縮脖子,哈出一口白氣。

酒蠱里或余些殘液,醇香幽幽,郎中似是借著酒膽,小心地開口:「我此道來,原是想告訴先生件事。」

「你說。」

茫茫蒼天下,我拂去雪落肩頭,心生好奇。是何事得需郎中借酒壯膽才敢同我說。

「我與你的先祖自小相識,互為知交,莫看我這副青年模樣,也年逾百歲。」

他說著,竟嗤笑起來。

「先生先祖雖因不老長生被拜為國師,卻無通天之能,反倒我徐氏世代為祭巫隱其身份私暗藏於宮內,而需國師打在世人眼裡拋頭露面,說到底國師不過是個頭面幌子。」

「這有名無實的位子,不好坐卻定要有人坐,偏偏這頭面被人盯上,先生的先祖也因此遭罪。」

「先祖是自願的。」我說。

他笑顏一僵,神色凝重,久久盯看我,搖搖頭長嘆一口氣:「前些年的天災皆是我不慎招惹天道所致。」

「是你心善,為我頂了罪,做了替死鬼。」

聽出他話裡有話,我低眉飲涼透的寒茶,顫了下眼帘。

白霰落得愈大,迷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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