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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梁初默然一晌方再問道,「司尉果真沒有吃過戰馬?」
「當然吃過。」弓捷遠又是苦笑又是冷笑,「若只斷糧一天兩天,軍中怎舍屠殺戰馬?不得不殺的時候概是人已抗不住了,為了活命不吃怎地?只是戰馬靈性,死在自己人的刀下總是怨毒頗深,煮出來後很不好吃,所以屬下心裡存了陰影,桌上但有別的就不動這種大牲畜肉,實在沒的吃的時候自然另當別論。」
「司尉能屈能伸,」穀梁初語帶雙關地說,「怨毒之言未免危言聳聽。馬肉難吃不過因為軍中已到無糧地步自然同時缺油少鹽,再兼司廚之人心情不穩,沒有細加烹製,更加上戰馬金貴,實在要殺也會先挑老的病的,自然就不好吃。卻和靈性毒氣沒有干係。」
弓捷遠聽了便即冷冷地道,「王爺高見,管他什麼牲畜,給人吃了都是該當,恨怪無用。」
「孤也不是高見。」穀梁初又淡淡道,「不過因為也曾屠過戰馬而已。人到餓瘋了的時候管是天潢貴胄還是平頭百姓都是一樣,只忙著吃飽肚子,平時的主從情深或者朋友義氣都顧不上,只要吃了不犯天理便不手軟。」
「王爺此論甚高,屬下佩服。」弓捷遠無甚表情地道,「天理王法哪會管到牲畜身上?」
「不用佩服。」穀梁初也不計較他的態度,仍舊說道,「只需記得,可以轉世投胎之時,做人還是去做牲畜,可要想仔細了!」
第9章 獻舊詞虎口捋須
一通辭鋒來往,弓捷遠倒也把飯給吃飽了。
穀梁初並不急著撤桌,只是慢條斯理地啜飲淡酒,不時問問遼東戍邊之事。
弓捷遠不長於酒,但方吃了人家一頓好的,沒法抹了嘴巴便即託詞離開,又想便是出去也只在這王府裡面轉悠,並躲不過穀梁初的眼目,於是耐心坐在桌邊,遇到需要回答之語儘量言簡意賅地應對兩句。他素不會斟詞酌句,庭訓里便沒這樣的東西,開蒙授書的師傅亦少與他談及機辯之法,這是武門的風骨,也是弊憾,好似太善言談便是心術不端少了將者氣度似的。弓捷遠能把話給說得守禮可聽就不錯了,那還得是說得較少,一旦多了就不成了。
幸而穀梁初倒也無心挑他的刺兒,遇到一句兩句逆耳之語不過皺皺眉毛而已。
弓捷遠漸漸膽大起來。
他借著說話答話的工夫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人。
穀梁初有雙濃眉,因為太濃,不免微微壓了眼眸,儘管未掩上庭之美,反倒更顯英武冷峻,卻也到底露出一點兒陰鷙凌厲不夠和煦的意思來。
憑良心說,便是上者之貌。
所謂相由心生,但凡五官之上明白掛著鋒芒的人,概是很少需要與誰虛以委蛇。
都言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弓捷遠卻不得不承認對面這個傢伙雖然並非穀梁立嫡出之子,母族更算是低賤無用的,卻能有種與生俱來的高傲不群,總令每個湊近的人陪著小心,也是難得人物。
不過心高氣傲的弓捷遠並不服氣,他覺得穀梁初的威不可親非因本事,而是他爹篡了皇位。
「鬱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已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
倘若易地而處,誰又差著誰呢?
穀梁初知道弓捷遠看他琢磨他,似也不以為忤,依舊饒有興致地把玩手邊的茶盞酒杯,任憑對面那雙漆黑的眼睛骨碌碌地在他臉上打轉。
都覺得自己面對個小耗子,都覺得自己是一隻貓。
半壺溫酒慢飲慢酌,一個時辰轉眼過了,弓捷遠雖然喝得不多,竟也有了微醺之意。
不怪邊疆缺少烈喉之物,只怪他在此等事上卻又像了母親,不能同幾十年餐風露宿的弓將軍一般海量無邊。
穀梁初是能喝的,這點小酒於他來說不過潤潤唇舌,望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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