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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將捨不得喝的茶葉掏出來,又翻出套茶具,熱水在火上一滾,便被這茶葉商迫不及待地拎下。
他將季懷真奉於上座,那是把柳木打造的椅子,是他千辛萬苦一路拉到敕勒川,當做稀罕東西和夷戎人交換獸皮用的,後來一經落難,乾脆留著自己用。
這人將熱水注入茶具中,往高處一提,一片霧氣里,熱水如飛瀑般注入茶碗,他又拿碟一扣,得意道:「大人您看好,這可是正經泡茶手藝,小的從臨安學的。」
被帳內暖風一熏,聽著熟悉的鄉音,季懷真捻了片茶葉子放在鼻下細細地聞。他也跟著放鬆起來,衣擺一掀,一腿抬起擱在側邊扶手上,大馬金刀地往椅背上一倚。
那茶葉商泡茶手藝生疏,左搖右晃,只學了個皮毛,偏得還要在季懷真面前賣弄,最後蓋子一掀,茶味撲鼻。
二人身在敕勒川,心卻回了上京。
「大人可吃過湘雲齋的糕點?每日卯時,須得是正卯,他們第一籠糕點出爐,往前頭一擺,籠屜一掀,那水霧,那糕點香氣,隔著幾條街都聞得到,去得晚就沒了,當真難買。特別是雲片糕,沒吃過湘雲齋的雲片糕,又怎敢說去過上京?」
季懷真閉著眼,膝窩往扶手上一架,手肘往膝蓋上一撐,偏得腿還不老實地晃著,那副在上京才有的紈絝做派,又順著他的骨頭縫兒,聞著茶味兒冒出來了。
「湘雲齋的糕點有甚難買,可等過玲瓏軒的燒雞,又可等過東市,姓張的那家做的燒酒?」
茶葉商一拍大腿:「那酒每年只產三壇,一壇進貢天家,一壇自留,剩下一壇,還只賣給合眼緣之人。」
又道:「大人可吃過西街的滷牛肉?又可去過芳菲盡閣?」
「芳菲盡閣?」季懷真玩味一笑,得意道:「自然,芳菲盡閣,坐落芳菲盡處。」
這茶葉商越說越覺得與季懷真投緣,激動問道:「大人,我這茶如何,是不是一入口,家鄉的味道就出來了,是不是就回上京了?」
季懷真吝嗇點頭,剛想說勉強喝得下去。然而就在這時,外面一陣喧鬧,是有人在鬨笑叫好,這聲音似乎就是奔著這氈帳來的,離二人越來越近。
季懷真睜眼一瞧,懶散道:「又怎麼了,你出去看看。」
他眉頭一皺,心想誰這樣不識趣,這樣吵鬧,簡直叨擾人清淨。
然而下一刻,氈帳前掛著的羊皮布被人掀開,一人低頭走進來,帳外嘈雜喧鬧一瞬間變得朦朧模糊。
說來也巧,他們二人,一個正好進來,一個正好抬頭,就這樣四目相對。
見這人肩寬腿長,一身金線滾邊的暗紅色圓領袖箭長袍,襯得他更加挺拔俊俏,平時總學著齊人束髮,如今頭髮一放,只在兩側編起束於腦後,額前碎發散下,險些遮去那雙會說話般的靈動雙眼。
拓跋燕遲頭一次在季懷真面前換回他們夷戎人的衣服,一掀帳簾,彎腰進來,向季懷真看去。
那自下而上,飽含少年心意的一眼當真令人過目不忘,伴著鼻尖茶香,叫季懷真又回到上京那個冰雪消融,草長鶯飛的春天去了。
他掛在扶手上的腿停止晃動,目光赤裸裸,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瞧。
葉紅玉的燕子沒越過寒冬飛去敕勒川,而是落在季懷真心裡了。
燕遲被他不加掩飾的目光瞧的渾身不自在,只以為自己穿這衣服不好看,季懷真又要罵他,低頭看自己的靴子。心裡明明在意的要死,卻努力將衣服抻平,面上假裝不在意道:「……怎麼樣?」
季懷真沒回答他,突然轉頭一看那茶葉商:「你剛才問我什麼?」
燕遲一陣失落。
那人一怔,下意識道:「小人問您,我這茶葉怎麼樣。」
季懷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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