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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烏青著,雨後的風冷的直往骨頭縫裡鑽,吹著樹枝不停往下掉水珠。
尤氏坐在棺材旁抹淚,身邊的丫鬟低頭送上乾淨帕子,又將涼了的茶拿走,換了壺熱的。
竇家中饋不好打理,許多事牽扯繁複,正如沈萩所說竇堯早已背著她將嫁妝更名在自己底下,如今府里的奴僕尤其是管家,明面上尊她,實則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那幾位外室數次登門挑釁,她心知肚明卻遲遲不敢挑破,至少日子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若挑破了,便會成為下堂婦,她還有什麼?她什麼都拿不到。
尤氏本就憔悴的臉變得灰白瘦削,兩個眼睛泛著通紅的血絲,她熬了半宿,哭了半宿,奴僕們都以為她悲痛欲絕,尤氏卻清楚自己在哭什麼。
她不是為竇堯哭,她是為自己這十幾年的辛苦可憐而哭。
丫鬟不忍,勸道:「夫人,您得顧惜自己個兒的身子。家裡還有四個哥兒姐兒的需要你照料,您得撐住啊。」
尤氏瞟了眼未合上的棺材蓋,半邊身子倚在她手上,聞言又要落淚。
前頭小廝急急來報:「夫人,又有客前來弔唁。」
尤氏捏緊手裡的帕子,面色悽愴地朝外看去。
已經是第三波人了,自打晨起後散出竇堯的死訊,他禮部的同僚便陸續登門,說的無非都是些安撫感慨之詞。竇堯生前嫌棄她人老色衰,不肯將她帶到人前說話,此刻面對著一張張陌生面孔,尤氏低著頭只是哭,她對他們的話毫無反應,甚至覺得極其荒唐。
他們根本就不相識,為著竇堯的死此刻卻都像是親朋好友般耐心勸慰,與其說是勸慰,不如說借著竇堯的死合起伙來抨擊傅英辭。看得出他們憎恨傅英辭,咬牙切齒的恨,故而幾個人邊悼念竇堯死的可憐,邊把傅英辭貶斥的一文不值。
待沈萩得知竇堯死訊時,已經過去了大半日,而坊間關於監察御史逼死竇堯的流言一發不可收拾。
沈冒卸甲後脫去皂靴,抬頭朝著門外瞟了眼,道:「靖安侯府那位世子爺這回可是倒霉了,御史大夫都沒壓住官員的怒火,他們聯名上書彈劾,當時我就在陛下身邊當差,粗粗估計約莫得十幾本。」
沈瀾悄悄看向沈萩,見她神色凝重,不由攥了攥拳,看似不經意問道:「陛下會因此治他罪嗎?」
沈萩抬起眼睫,對上沈瀾未來得及收回的注視,沈瀾低下頭,努力按下心裡異樣情緒。
沈冒換上軟底靴子,往圈椅椅背上一仰,笑:「誰知道呢,我也是佩服這位世子爺,想當年老靖安侯為太/祖打江山,是本朝第一武將,咱們沈家都得靠後。如今這位世子爺卻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伶牙俐齒滿朝狂吠」
似乎意識到言語不妥,沈冒怔了瞬,改口:「他怎麼就那麼大怨氣,逮誰彈劾誰呢。」
沈春黛柔聲道:「他沒彈劾過爹爹和兄長。」
沈冒自以為是:「咱們沈家忠良之後,他彈劾什麼?!」
沈萩想:大哥你真是太天真了。
傍晚,沈萩坐在暖閣榻上看沈春黛繡花,小姑娘背著菱花窗坐,乖乖巧巧地從花簍里挑彩線,一對粉色珠花隨動作泠泠抖動,她眼珠漆黑,面龐皙白,不時往沈萩方向看一眼,笑的恬淡:「姐姐,你要兔子還是牡丹花圖案?」
沈萩屬兔,又喜歡牡丹,沈春黛想給她繡個小衣樣子,便歪頭等她回話。
沈萩把書往下一拿:「小兔子吧。」
前世霍行每日都會叫宮人給披香殿送去各種牡丹,不乏名貴品種,不論時節,披香殿一年四季都有牡丹。宮人們說陛下憐惜皇后,情誼深切,斷腿五年都不改初衷。但於沈萩而言,那不是憐惜,是施捨,是霍行為了向天下人證明他對皇后對沈家有情,故意做出的假象而已,那是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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