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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什么人都有,大抵露水姻缘一场,不必放在心上。
外头传来叩门声,二等使女双采在外头轻唤:“郎君,今日身子可好些了?再不起程,怕是误了时辰。”
她的声音有些轻佻,带了些不耐。这小郎君不知是不是用琉璃做的,这样娇贵,说是前日被盗贼惊着了,在床上一躺就是两日,老夫人催得甚急,她还这般不紧不慢!
鸣琴不悦,正欲斥责,明棠摆了摆手,垂眸道:“今日可行。”
明府派人去乡下田庄接她回京,她却在路上遭人暗算,已在驿馆逗留数日。明府的下人亦毫无安抚之心,只催命一般催着她速速回京。
回京……明棠冷笑一声,陷在大氅里的小脸盈盈一捧,细弱生嫩,仿佛一吹就倒,却蒙起一层淡淡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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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骨碌碌往上京的方向而去,这马车四壁薄薄,经不住冷风,内里更无软枕、暖炉等用具,硬邦邦的,连鸣琴都觉得硌人。
时值九月,坐在马车中都尤感寒冷,若是再过两月,到寒冬腊月之时,坐这马车,恐怕还未到上京,明棠那身子骨儿就能被颠簸成一堆碎冰茬子了。
以明家之豪富,还能从犄角旮旯里翻捡出这样一辆破烂的马车,也当真是难为她们了。
明棠正在她身侧,没一点儿坐相,懒懒散散地歪着,见她满脸忿忿,笑道:“这样生气?”
她那笑容没点温度,看得鸣琴更气:“如何不气!若是夫人郎君还在,怎能叫小郎受这苦楚,既是不情不愿,何必这时候来接小郎回京!”
提及相继亡故的爹娘,明棠的神色又冷三分。
爹娘尚在时,明府众人待大房还有些面子功夫,后来爹娘病故,高老夫人几乎是迫不及待以她体弱需静养为由,将她放逐到乡下的田庄里,一待便是数年。
她这位名义上的祖母,由平妻扶正的继夫人高氏,待原配夫人留下的长房一脉极为严苛,明棠在乡下数年,吃了不知多少苦头。
若无火烧眉毛的大事,高老夫人怕是恨不得她死在乡下,怎肯接她回去?
鸣琴不知缘故,她却心知肚明。
太康十九年,大梁国陛下有整顿士族、削爵之意。举国上下,凡无十岁以上嫡支郎君继承爵位的士族,一应往下削爵。
明家乃是士族六大姓之一,放在外头与那些小姓氏比着,听着确实很有些风光,可实际上明家早已失势,虽举家豪富,却并无政功,隐有跌出六大姓的势头,只因还有一国公的爵位,勉强在六姓之中站稳脚跟。
大梁极重嫡庶之分,二房三房皆是高老夫人尚未扶正之时诞下的子孙,算不得正经嫡支,有明棠这位嫡长孙在,怎么也轮不到他们。
故而削爵令一下,明府整个便乱了套,终于想起来她这个被放逐在外的长房嫡“长孙”,为着这将明家吊在六姓之中的爵位,高老夫人这才催命一般要她回去。
明棠前世里欢欢喜喜地回去,哪知明府是何等龙潭虎穴之地?
继祖母风霜刀剑,二房三房虎视眈眈。还有磨刀霍霍向士族的小皇帝,觊觎明府豪富的诸士族。
前世里她常惶恐无助,夜夜惊慌自己的女子之身何时会暴露,身为世子还畏畏缩缩,自觉矮人一头,被明府弹压磋磨,受尽苦楚;后国破家亡,暴露身份后又被推出去做了吸引火力的靶子,其中历历苦痛,诉说不尽。
明棠拢紧了身上的大氅,微垂的眼遮住了凛冽的寒意。
驿馆情毒一事,前世里虽没这一桩,但明家多半也脱不了干系。
如今她是历经千帆归来的恶鬼,该是她的便是她的,流落风尘、辗转异乡、客死街头……明府前世里欠她的,她都要一一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