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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噢,是。」月貞在眾目睽睽下捉裙上前,在最底下一堆牌子裡總算認出了大爺的名諱。她把牌位抱下來,多此一舉地用帕子搽了搽。
一回身,面前端來一根太師椅,琴太太朝椅上指了指,「你坐下。」
月貞不知所然地坐在椅上,前頭是一堆活人瞧著,背後是一堆死人盯著。那些黑眼睛仿如柄柄刀尖,統統將她架著,使她動彈不得。
她倏然有些不安,不由得胳膊收攏,將大爺的牌位抱得緊了些。
這時候元寶給他親爹抱上前來,穿著小小一件黑莨紗直身,裡頭大紅的袴子露著。
他爹將他放在月貞裙下,將他圓圓的腦袋歡天喜地摁到地上,咚地磕了個響頭,「快喊父親母親,快喊吶!從此這是你娘,那是你爹。快喊吶!」
元寶抬起臉來,眼中寫滿與月貞同樣的惶恐,架不住周遭一陣嬉嬉笑笑的催促,他怯懦地喊了聲,「父親,母親。」
眾人都笑了,唯有月貞與元寶大眼對大眼,兩個人都是無盡的不知所措。元寶還小,還可以肆無忌憚地揚起嗓子,「嗚嗷」一聲嚎啕大哭。
月貞就沒那麼幸運了,她業已過了哭的時候,這時候該笑。卻懵得笑不出來。
邊上個婆子塞了兩吊紅紙包的錢在她懷裡,搡了搡她的肩,「大爺大奶奶給紅包,往後瓜瓞綿綿,子孫昌茂。」
月貞杏眼上斜,睇她一眼,兩點錢像燙手的山芋,慌得她忙遞出去。
宗祠內又是一陣喧笑,爭相唱喏:「好了好了,大爺大奶奶有後了。」
「恭喜琴太太,日後多孫多福。」
琴太太回身與眾人頷首道謝,寫不盡的慈眉善目。大家的面上的喜與悲在這段日子裡簡直變幻多端,又恰到好處。
唯獨月貞,她有些累了。昏頭昏腦嫁了人,昏頭昏腦成了個寡婦,如今又是昏頭昏腦給人做了娘。
她在這片歡聲笑語裡擠出個勉強的笑,將大爺的牌子一再勒緊。
這條細胳膊卻像是勒了疾脖子上,他感到微弱的窒息——
或許月貞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了疾很清楚。這意味著她還沒來得及綻放的日子就要開始枯萎,也意味著一個少女的一生在此刻便有了定局。
從此再沒有任何意外的可能,她會與寂寞終生抱擁,日復一日地到老到死。
譬如琴太太與他母親,譬如李家許多的女人。
他不忍再看下去,為他暗中一點額外的惋惜與刺痛。也就從喧囂中抽身出去了。
堂外殘陽如火。
金紅的火光橫落在正廳一條長供桌上。供桌香爐果品齊備,侍奉著牆面一排祖宗畫像,畫上的男人們分膝而坐,身穿各色補服,眼睛沒有生氣地向下睨著。
它們是那些牌位的魂,吐著腐朽的呼吸。
廳內掛上好些白絹燈,懸在樑上,照著底下五六張圓案。晁老管家提著衣擺穿梭廳上,指著僕婦們鋪席。
不一時玉鱠珍饌遞嬗鋪陳,家人親戚相繼而來,地轉上斜長的殘陽被一隻只緞履雲舄踩碎。晁老管家並兩房太太先將幾位尊長引到上席,後才是眾人按輩分落座。
喪事落幕,廳堂滿座,跟著忙活多日的親友這會都在這裡,爭相寒暄兩位太太並李家眾人。說起晨起在宗祠里過繼認親的事,個個還笑逐顏開:
「琴太太想得真是周到,貞大奶奶這樣年輕,往後也要有個指望。如今兩全其美,既全了大爺的身後事,也照拂了貞大奶奶。」
「貞大奶奶幾輩子修來的福,進了李家的門,萬事都給她安置得妥妥帖帖的,不要她操一點心。」
議論的雖是月貞,可都不往月貞那頭瞧,只把眼睛盯在琴太太身上。
又有人道:「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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