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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抵是喜不自禁, 上回还刻意收敛,这次连冯喜安在跟前也忘了,张嘴便是一声轻飘飘的“嫂嫂”。
冯喜安毕竟年纪小, 不懂京城是什么地方, 只拿黑葡萄似的两只眼睛恶狠狠瞅着崔净空, 这对父女更像是仇人,生怕阿娘松口跟他走了。
冯玉贞现在最怕崔净空嘴里的这两个字, 登时眼皮一跳,她拍拍女儿的脑袋, 安抚她由田泰看着去院子里玩。
冯喜安一步三回头,总算走出去, 门一合上, 只剩两个人。
她面色平静,为崔净空倒了一杯温水, 推到他跟前, 示意他润一润唇。
崔净空长发披散,只顾着随意簪了簪, 面容残留几分病色。他颇有些受宠若惊,自相逢后, 冯玉贞鲜少给予他曾经的温情, 他接过杯盏,捧在掌心里。
冯玉贞淡淡道:“我与严烨并非是真夫妻。他是我旧识的一位官小姐家中的侍卫,奉命帮我,之后也不过是人情往来。”
这样一桩好消息从天而降, 把崔净空砸地嘴角上翘, 乌沉的双眸里冒出亮光, 几乎没当场乐出声来。
真是天大的好事, 枉费他昨夜怒火攻心,原来不过是个障眼法——他心里一度也纳罕,寡嫂怎么会撂下他,反倒跟了这样一个平庸寻常的丑男人?
这下两人之间唯一的阻碍也没了。
他的喜怒哀乐全拴在冯玉贞的一举一动间,昨晚上盛怒不下,如今又眉开眼笑。
崔净空收敛起笑意,抿了一口温水,慢条斯理道:“嫂嫂不必与我说这些,就算是真的,你们孤女寡母,不得已寻个靠山,我知悉不易,自不会苛责介意。”
两句话说得好听极了,滴水不漏,这是一晚上养好了病,现下理智回来了七七八八,又变着法儿来蛊惑人心了。
他攥住寡嫂搭在桌上的手,自以为彼此心意相通,畅想起回京城十里红妆大婚的景象了。
冯玉贞并不闪躲,由他握住,只垂眸盯着两人交迭的手掌,俄而才再出言:“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跟你走,我今日出现于此地,也是为了与你了断。”
崔净空嘴角的弧度渐渐僵直,转而眉梢一低:“我昨日烧坏了脑袋,又犯了浑,负荆请罪也是使得的,只是方才瞧见嫂嫂,一时高兴,浑然忘却了。”
男人脸上也顺势流露出自责的神情,冯玉贞只是冷眼瞧着,论起勾心斗角、两面三刀的本事,兴许她活上八辈子也赶不上他。
可好在她摔过跟头,谙熟这人的伪装和惯常的话术,曾被欺骗了一回又一回,事到如今,不管他如何情深,她都不会再信半个字了。
冯玉贞将手从他掌下利落抽出来,声音虽轻,话却很重:“你横竖也不是头一遭干这种事了,我说不要,你从不听,何必再惺惺作态?”
昨日在马车上被压得腰身酸麻,身下狼藉,只潦草擦拭两下,她久久未再经过人事,今日那阵不适才缓缓泛上来。
冯玉贞忽而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大人,您是京官老爷,我一介粗野民妇,委实高攀不起。只求您发发慈悲,放过我罢。”
说罢,俯身便要对他姿势生疏地行礼,崔净空跟双脚被烫到似的,倏地从椅子上弹起,冯玉贞的身子弯到半截,被他抢前一手扶将起来。
他的右手又不自觉抖颤起来——崔净空目光沉沉望向冯玉贞,见女人低垂着头,如同掸去灰尘一般拨开他的手,俨然一副不能再恭敬的模样。
他昨日求她发慈悲,再救他一回,堪称罕见的真情流露,冯玉贞却跟个烫手山芋似的抛回来,反倒求他放过。
冯玉贞这样一番自轻自贱的话,不仅没伤到自己,反倒害得他钻心似的疼。崔净空步步为营走至高位,却听不得寡嫂这样恭敬而疏离的一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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