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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那瑰道:「什麼?」
薛紈似笑非笑:「偷人。」
阿那瑰撲哧一聲笑出來,鼓了好大個鼻涕泡。她說:「不要臉!」
薛紈捻了捻她的手心,承諾似的,「先偷大的,再偷小的。」
第88章 、雲夢蒹葭寒(七)
阿那瑰自中軍府回來, 連人帶心都是飄飄然的。她在華濃別院的魚池邊駐足,見碧波中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兒,雲鬢有些蓬亂, 臉頰上泛著興奮的紅暈。我天生就是這樣子的,並沒有濃妝艷抹呀?她有些不平地想。
她一門心思, 都在反覆咀嚼和薛紈說過的那些話, 院子裡的動靜全沒有留意。在銅鏡前細細理了一遍髮鬢,才聽見隔壁琴聲錚錚,阿那瑰疑惑地看了一會,起身走進隔壁的琴室。
是檀道一。他覲見回來,換過了家常的白袍。價值連城的古琴已經蒙了塵,他用絲帕抹去灰, 手指在琴弦上隨意撥動了幾下。
有幾名家奴進來灑掃, 檀道一起身,雙臂一展, 打開塵封已久的軒窗,夕陽的餘暉傾瀉了滿室, 他盤膝端坐回琴案前。將近兩年沒有碰過琴了,指尖有些滯澀, 可很快的,曲調便流暢起來, 錚錚的弦鳴驚得枝頭鳥兒騰的展開翅膀飛走了。
他彈的是《廣陵散》刺韓一段,高亢豪邁,隱含殺伐之意。阿那瑰的裙裾拂過案邊時,檀道一驀地停手,按住了微微震顫的琴弦。眼底還有一絲激越,他看著逆光而來的阿那瑰, 笑道:「柔然,柔然,山映斜陽,鷹擊長空,若非柔然,又怎能生出阿那瑰?」
他好像完全不記得阿那瑰才去看過薛紈,沒有陰陽怪氣,反而含著和悅的笑意。阿那瑰定睛看了他一眼,暗自鬆口氣。
「這裡不是柔然,」檀道一突然緬懷舊事,阿那瑰反倒很冷靜,「元翼已經死了。」而阿那瑰也不會在他的帳外伴著夜色唱歌了。她默默地在心裡說。
檀道一置若罔聞。身邊的阿那瑰漸漸遠去了,那一個阿那瑰正牽馬踩著連綿的草色越走越近,近到他將她雪白的小臉、柔波般的眼眸盡收眼底。他說:「阿那瑰,等這仗打完,我們再去柔然吧。」
阿那瑰一手托腮,望著軒窗外綺麗的餘霞,心裡想著薛紈。她不經意地說:「你想從建康去柔然?那要桓尹死了,北朝敗了。」
檀道一反問:「你以為沒有那一天嗎?」
阿那瑰回過頭來看著他,她搖頭,「有沒有那一天,都跟我沒有關係,我又不會跟你去。」
檀道一面色不改,轉而問道:「薛紈交代了國璽的下落嗎?」
他嘴裡提起薛紈,阿那瑰眼神立即警惕了,她說:「我不知道什麼國璽的事。」
「沒有國璽,也敢來自投羅網?」檀道一微笑,「那給他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阿那瑰纖細眉頭倏的一擰。奴僕們把桌台案幾擦得纖塵不染,退回門口等待吩咐。王牢領著一名年紀尚稚的少女走了進來。少女十分美貌,大概受過很好的教養,對檀道一施了禮,輕聲叫郎主。
檀道一目光往她的臉上一掠,大致覺得還滿意,他斂袖起身,把自己曾經鍾愛的古琴漫不經心地賜給了少女:「多加練習,陛下會喜歡的。」
少女想到十五歲的皇帝,臉上微紅,說聲謝郎主,好奇的眸光悄悄環視室內。
阿那瑰明白了,嘴角翹了起來。她離開琴室,聽見檀道一的腳步聲緊隨其後,阿那瑰站在廊邊,讓路給他時,說:「你怎麼不手把手教她?」
檀道一看她一眼。阿那瑰的臉上沒有嫉妒,卻帶點譏諷。檀道一不以為意,「你以為我閒得很嗎?」
阿那瑰追上一步,問道:「如果有了國璽,你就會放過他嗎?」
檀道一目光定在她臉上,「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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