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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長地吁了口氣,將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
一席話畢,炙熱的溫度已將器皿中的冰塊熱化成了一灘水,他蹙著眉喚來侍女更換,卻感覺到侍女在不遠處半晌沒了動靜。抬頭一看,見那人正渾身發抖地跪趴在地,額間的汗漬染得地面濕了一小塊。
景行先是一愣,復而明白了什麼,淡笑道:「怎麼?你們家夫人又來請我去吃晚宴了?」
侍女似是被逼得進退兩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能一味地發抖。
景行揮袖起身,走到侍女面前,用氣聲輕輕說道:「你還說不說了?」
侍女被嚇得哭出了聲,她戰慄著身體,顫聲道:「是……是老御史大人抱怨天氣炎熱,被夫人聽見,夫人想見見您,說……說能不能把老御史……放出來……」
話音未落,空氣中猶如冰霜凝結,寒徹骨髓。
陸舟一面起身將雙腿發抖的侍女推開,一面攔在了景行身前,將景行欲出口的「拖出去」堵了回去,安撫道:「你拿小小的侍女出什麼氣,我去給你換冰塊。」
然而景行不領陸舟的情,大約是夏日煩悶的氣候容易擾得人心煩意亂,景行性格里壓抑著的暴戾幾乎就要凝成實質。
然而他愈暴戾,表情便愈平靜。
這對夫妻帶給他的東西,終於被時光寫進了他的血液之中。暴戾,懦弱,頑固。當景行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只覺得可悲。
侍女大約是被景母以死要挾,才敢冒著被景行遷怒的風險來說這一段話。但他聽完只覺可笑。
中了風的景洪,左右都分不清,竟然還知道天氣炎熱,想要從地下室中出來。而那個懦弱的女人,甚至妄想他真的應允。
他們哪來的臉和自信?事已至此,他們還時不時地如一對無處不在的臭蟲,妄想介入他的生活,介入他的一切。
是不是只有讓他們死,才能一勞永逸?
陸舟表面上冷靜,實則看見景行變幻莫測的神情時心下也十分忐忑,生怕他一怒之下又要做出什麼驚天舉動。
然而景行最終只是從陸舟手中奪過裝過冰塊的器皿,再不看其他人一眼,兀自進了內室。
室內因長期閉門掩窗,漆黑一片——這是景行自己下的命令。他踏入之時,起初還覺得如常,但走了幾步,汗就開始不斷滴落下來。
能控制自己心理上的恐懼,但他控制不了生理上的。
無邊的黑暗猶如兒時翻來覆去醒不來的夢魘。景行一會覺得滿牆的宗列牌位在不斷向自己擁擠過來,一會又仿佛感覺到身後的黑暗中有什麼在逐漸逼近。他被自己的恐懼逼迫在一方小小的四角天地里,不得動彈。
門就在身後,陸舟焦急的呼喚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外面有夏日荷風,有蟲鳴陣陣,有秀麗山巒,有百花爭艷,有人間松煙,有萬家燈火。
可景行把它們關在門外,關在與自己相隔甚遠的世界裡,不願去觸碰。
呼吸愈發急促,景行手中的器皿「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他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企圖逃離這窒息的感覺。
耳畔有風聲纏綿,無數人的面孔浮光掠影般閃過,最後停留在一雙桃花眼之前。
而後景行感覺自己被人扶了起來,有人打開了窗,有光入懷。
可這光冷冰冰的,涼得讓景行睜開了眼。
陸舟還在門外,只是遠遠的看著內室的情景。景行身邊站著往日裡最親的近衛,大約是完成了任務剛回來,就碰上景行把自己關在內室自我折磨,便自作主張地打斷了。
景行緩過神來,胸中因景洪一事而起的鬱結略微消散,他接過近衛遞上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近衛不消他說,就已出了門,交代了陸舟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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