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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吉走過來，房東太太黃得近乎透明的眼睛裡露出非常複雜的表情，有害怕、有委屈、有欣慰、有……
她長長的舌頭快速地在嘴唇上添了一圈，說：&ldo;你、你起來了?&rdo;
趙吉說：&ldo;早，奶奶!&rdo;
趙吉忽然感覺到這場景和十年前一模一樣。房東太太坐在馬紮上，拿著拐杖數螞蟻，看見他出來，兩個人互相打個招呼。十年前，他們就是這樣相處的。
趙吉說：&ldo;奶奶，你數清了嗎?一共有多少只螞蟻?&rdo;
房東太太嘴唇顫抖著，說：&ldo;我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們了哪?&rdo;說著話，她乾枯的眼眶裡落下兩滴眼淚。
趙吉說：&ldo;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們這不是見面了嗎?&rdo;
房東太太說：&ldo;我一個人悶得慌，想找個熟人說說話。可是你們看見我的時候，都那樣看我，叫我很害怕。&rdo;
趙吉說：&ldo;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所以不敢認你。&rdo;
房東太太說：&ldo;我是該死了!都活了九十歲了!活這麼多年幹什麼，還不是孩子們的累贅?&rdo;
趙吉說：&ldo;你看你，又亂想了不是?你活的年歲大，是他們的福。&rdo;
房東太太終於打開了塵封多年的話匣子，說：&ldo;都是我自己作孽。老頭子是國民黨軍官，是我告的密;兒子和媳婦吵架，來找媽訴苦，被我攆走了，兒子想不開，自殺了……&rdo;
趙吉打斷她的話，說：&ldo;你兒子自殺了?&rdo;
房東太太說：&ldo;你先等我說完。&rdo;她接著說：&ldo;女兒下崗了，還要供養兩個孩子上學，還要照顧我這個老太太，負擔不起。我心裡尋思，還是死了算了。誰知道老天爺不叫我死，又讓我活了這麼多年。&rdo;
趙吉說：&ldo;你快別胡思亂想了!&rdo;
房東太太說：&ldo;剛才說到我兒子。你們在小屋裡弄出來的骨灰，就是我兒子的。我認得那塊手錶。那還是他結婚前我給他買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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