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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聲巨響,大門貼著柴旭的鼻子重重帶上,柴旭眨眨眼,摸了下落滿灰的鼻子:「死人臉?」

對,死人臉。蕭和權拖著接近殘廢的胳膊仰躺在床上,朱紅的橫樑上雕刻著倒掛的蝙蝠,小小的眼睛漆黑漆黑的,讓他想起那夜激流中同樣漆黑、覓不到一絲光的眼睛。

頭頂的波光流碎棧道燈光,給幽黑的水下帶來一縷模糊光芒。一尺水幕外,那雙眼睛隨著波流一上一下的浮動著,無聲地看著他。其實河水冷得透骨,連蕭和權這個常年習武的練家子也凍得手發抖。可那眼神卻是異常的平靜,或者說木然,蕭和權幾近以為自己手裡抓住的就是一具屍體。這種平靜令蕭和權骨子裡竟滋生了些許寒意,這讓他犯了第二個錯誤——救了人之後又鬆開了手。

連下了近半月雨的淮水水勢洶湧,眨眼便將人衝出了蕭和權的眼界,待他陡然回神,手裡只餘下薄薄一件外衣。啐罵了一句,他甩開外衣,奮力朝水流的方向游去。

人是救下了,可凍得像根冰柱子,慶幸還有一點浮脈。不論如何,畢竟是他躲避殺手連累了這人,蕭和權高度讚揚了下自己高尚的人品,用劍挑開少年濕透的衣袍,麻利地一層層剝掉它們。扒到最後一層中衣,他粗魯地拉下一半時人驀地似被道雷給劈中了,僵直了。手掌向下試探著輕按了按,起伏尚小,但蕭和權可以確定,那是與自己一馬平川的胸膛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觸感。

地上閉著的眼眸忽地睜開來,力竭之下只勉力睜開一半,卻逼得將才襲胸的蕭和權心虛萬分。她被河水泡得發白的唇蠕動了兩下,他囧得六神無主,想也沒想,以手為刃把人又給敲暈了過去。

一個姑娘家深更半夜打扮成男子孤身行走在金陵街頭,怎麼看透著股詭異。蕭和權用指尖揉了揉額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才要抱起人預備將其送到就近的藥堂,零碎的腳步聲踏著風聲而來。托起人的手猶豫地頓住了,腦子快速轉了遭,他當機立斷放下人,閃身藏入近處的樹影里。

尋過來的是一老一少兩人,一看到棧道上的人,驚呼著奔了過去。蕭和權猜得應是她的家人,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緊繃的神經一鬆懈,劇痛須臾遍布全身。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突然回過神,她瞪他個屁啊!他又心虛個屁啊!他明明是正義凜然地在救人好麼!

……

蕭和權用兩字兒對那一夜經歷做總結,那就是——晦氣!沒帶著那個拖油瓶,他哪至於傷成這樣,天天忍受柴旭那廝的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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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興二年三月初六,晴,無風。

宜:動土;忌:交友、進學。

餘事勿取。

甲班今日上午是祭酒親自教授的《尚書》,祭酒一年只親授這一門課,且是出了命的刁鑽刻薄,嘴又毒。管你爹是朝里幾品大員,默不出書,答不對題,照樣譏諷得你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故而一大早,整個課室人聲鼎沸,太學生們拎著書箱陸續走入教室。

連蕭和權這樣的重傷患者都被柴旭連拖帶拉地給拽來了,柴旭言辭振振道他不想要一個沒有文化的書童。蕭和權冷笑兩聲,誰家書童和他一樣,不是拿筆而是拿劍的?

開課的時辰到了,祭酒站的位置卻不見人影。底下議論聲嗡嗡嗡地泛開了,內容大同小異:

「哼!不是說祭酒從不遲到麼!總算逮到他把柄了!明兒就讓我爹參他!」

「就是就是!」

蕭和權靠在後牆兩耳不聞窗外事地打他的盹,偶爾耳朵里飄來隻言片語,輕嗤一聲。一群只會蒙祖蔭,啃老本的小王八犢子。

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在門外腳步聲漸近時慢慢低了下去,祭酒卷著書推門蹣跚而入,跨門幾步想起什麼,側過身來將門拉開點,好聲言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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