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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散步，那條鄉間小路上可以說是碰不到一個人影的，只有&ldo;水肺&rdo;，像是赴約會似的等在他華廈的大門口，苦盼著我經過。
&ldo;水肺&rdo;是一個八十多歲生病的德國老頭子，跟他單身的兒子住在一幢極大的房子裡，父子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兒子中年了，好似也病著似的。
這一家異鄉人沒有朋友，也不外出做事，種了一園的玫瑰花。老人因為肺水腫，已經不太能動了，天天趴在花園的門上，見我去了，老遠的就一步一步將我吞下去似的望。
第一次經過老人的門口，就是被他喂喂的叫過去的。我過去了，他隔著鑲花鐵門，把手驀然伸出來牢牢捉住人不放，手指冰冷的，骷髏似的大眼洞瞪著人，肺里風箱似的響，總是說：&ldo;上個月醫生就說要死了，可是這個月都快完了，還沒有死。&rdo;
&ldo;水肺&rdo;是我自己心裡給老人叫的名字，他們姓什麼從來不知道，散步去了，每天被他捉住，隨他亂扯什麼我都忍著聽，後來日子久了，究竟是煩了，常常堅決的抽開他的手，轉身逃開去。
有一次老人突然問我：&ldo;你窮不窮？你先生窮不窮？&rdo;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唐突的問我，站著不響，沒有回答他，帶些慍怒的微笑著。
他又突然說：&ldo;我唯一的兒子，死了不放心他，訂婚兩次，結果都給人跑掉了，如果，如果你肯跟他‐‐我們是有錢的人，將來都是你的，不信你進來看，進來看呀‐‐&rdo;我靜靜的看著老人，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ldo;我不為錢結婚。&rdo;
&ldo;可是也可以為錢結婚，是不是，是不是？&rdo;
老人又伸出手來急切的死拉住我，我悄悄抬眼往他身後望去，老人那個蒼白沉默的中年兒子正躲在窗簾後面的一角偷看我。
後來我告訴荷西老人的事，荷西將我罵了一頓，說：&ldo;你已經結婚了，怎麼還去跟人家爭為不為金錢出嫁的事情，乾脆把他罵過去才是。&rdo;
我也想過要罵這個老人，可是一經過他們的家門，看見那一園寂寂的玫瑰，心裡總有些說不出的不忍和悲涼，便又和顏悅色的對待他了。
前幾天老人真的死了，晚上死的，第二天清早就搬去葬了，好方便的，大概早就預備著等他死的。
聽見了這個消息的黃昏，一樣在散步，經過死去老人的門口，發覺跟他長得那麼相像的兒子，居然代替了父親的位置，穿了一件鮮明的紅毛衣，一色一樣的趴在家門口。我看見了他，本想上去說幾句哀悼的話，沒想到他先對我喂喂的叫了起來，那個姿勢和聲音，就像他父親第一次看見我時死命的把我叫過去一個樣子，我被他這怪異的舉動，嚇得頭髮根根豎了起來，青著臉往山下沒命的逃，一回頭，那個兒子的半身，還掛在門外向我招手。身後如此華麗的洋房，卻像個大墳似的，埋葬著一個喂喂呼叫的寂寞的活人，也是夠殘忍的了。
這幾天還是經過死去老人的家門前，那個兒子不掛在門上了‐‐他在窗後面看我，不知是忌什麼，總是加快了腳步，怕一個那麼堪憐的人，也算是生命的無奈吧。
我是不喜歡芭蕉園的，一走進去，再好的夕陽都幽暗曖昧起來，無風的時候四周靜得要窒息，稍稍吹過一點點微風，芭蕉葉又馬上誇張的沙沙亂響。
從小聽帶我長大的女工人玉珍說鬼，她每說鬼時，總要順手一指過去在父母家中院裡的一叢芭蕉樹，說：&ldo;鬼啊，就在那種樹下面，還會哭哦！女的，抱了小孩吱吱慘哭！&rdo;
我的童年被鬼故事嚇得很厲害，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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