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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談輕鬆穩重,對此事好像沒有太多感悟。但實際上, 這中間信手拈來任何一件, 都好比作殺人不見血的刀。

&ldo;她敢要嗎?她敢不要嗎?&rdo;

周策安問了一個連自己都難回答的問題。他只感到心冷,拿起酒杯,裡面滴酒也無。他訕訕地放下,聽見褚顯真開口。

&ldo;聖人出的不是難題, 是死題。&rdo;褚顯真提起一把白玉酒壺, 斟滿他的酒杯, &ldo;按道理講,裴王妃私交清河崔氏, 罪不至此。壞就壞在, 她運道不好,微末小事也變成了一道催命符。&rdo;

&ldo;接了, 是大逆。不接,是抗旨不遵。進退無路,裴王妃也心知肚明, 她立即就要去求裴彥麟, 是蘇星回指了條明路, 讓她進宮請罪。雖然在我看來這不是什麼好法子,但除了請罪,裴王妃也別無他選。&rdo;

在褚顯真講話的功夫,周策安已經暗暗推敲過幾遍,&ldo;聖人借她敲打裴家,但不足以拔除裴家。&rdo;

裴王妃德行有虧,裴彥麟會受到牽連。據褚顯真所知,那些恨他的朝臣已經聯合上奏彈劾,趁此機會要多踩幾腳,最好能叫他一輩子翻不了身。

褚顯真點頭,&ldo;固然不錯。河東裴氏為關隴六姓,其中關聯錯綜複雜,牽一髮就會動全身。這不是聖人要的結果,就是聖人急著動他們,也要三思而後行。&rdo;

&ldo;不過嘛‐‐&ldo;她話鋒陡轉,眼角流瀉笑意,&ldo;裴王妃還是能動的。為了保住鉅鹿郡王,裴家或許就會立即捨棄她,裴王妃也會默許這種丟卒保車的下下策。壯士斷腕,是裴家人一貫的作風。&rdo;

周策安端起酒杯,不急不徐地說道:&ldo;不急,還有機會。&rdo;

褚顯真朝他舉杯。她的酒量很好,可以說是千杯不倒。

褚顯真喝了幾杯,開始仰頭望天上的月亮,&ldo;元定,我們該早做打算了。聖人龍體欠安,為防不測,興許會加大禁衛的力量。誰在這時候掌握禁軍,誰就得了先機。&rdo;

周策安默不作聲,但心下認同了她的觀點。

夏日悶熱,二人坐在月色下的涼亭里,微冷的月光照耀周身。兩人氣質超脫出塵,在月下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客。

當天晚上,月輝如撒銀,婆娑殘影如索命遊蕩的鬼魂。

長生殿的附近沒有樹木,連花草也被剷除乾淨。女帝在長生殿中驚醒了數次,還是被牆壁上拉長的燈影驚嚇得高聲喊叫。

宮女和內官連滾帶爬地出現在龍床前。接連幾日,他們發現女帝的驚疑之症日益嚴重。自曹王死在大理寺後,女帝累日輟朝,把自己關在內禁中,喜怒無常地賞罰宮人。伺候她的宮人懸心吊膽,不得不向薛令徽尋求幫助。

薛令徽已是御前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禮部對曹王喪辦規格束手無策,也是請她拿的主意。當時說薛令徽的是:&ldo;曹王先是臣,臣下謀反罪大惡極,豈能饒恕。其次他才是聖人的愛子,你們做的太絕,他日聖人記起,必有一記掛落要吃。&rdo;

薛令徽服侍聖人多年,深知聖人的秉性,她說的每一句話就如真知灼見,禮部的官員連夜就商定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寫成奏本呈上。女帝也果然沒有異議。

薛令徽來到長生殿,天邊已露曉光。

女帝眉頭深鎖地坐在御榻上,目視地上淚水漣漣的裴王妃。薛令徽悄無聲息地看過去,連跪了數日,裴王妃的眼睛深凹,面色奇差,她的雙腿也早已不能行走,由兩個宮人攙扶著才勉強到了這裡。

就在幾天前,裴彥麟也在兩儀殿請罪。聖人並無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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