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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弦繃得筆直,霍屹這次瞄準的是軍臣嵐的胸口。
箭矢凜冽而出,竟然穿透了前方的盾陣,軍臣嵐面色慘白,呼衍且車揮刀撞上箭頭,霎時間虎口裂開,斷刀脫手而出,但箭矢仍然射中了軍臣嵐的腹部,和當初一樣的位置。
軍臣嵐劇痛不已,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手指死死地握著韁繩,勉強讓自己沒有倒下。
經此一役,軍臣嵐帶領匈奴暫時退兵。
又過了幾天,西河邊郡越來越冷,軍臣嵐帶來的物資也不夠了。他帶領軍隊準備去郊區四處搶劫,跑了一圈,什麼都沒找到,只能燒幾座村子解恨。在秋季來臨之後,霍屹就命令所有城外居民帶著糧食物資遷入城中。他對匈奴進攻的時機把握得極為精確,所以八年來,西河邊郡的居民幾乎沒有什麼損失。
軍臣嵐終於帶著匈奴兵離開了。
他之前只把身上的傷勢簡單處理了一下,此時留下了又長又粗的傷疤。右手已經完全沒法拿刀了,呼衍且車沒有勸慰,而是把貫穿身體的箭交給了他。
軍臣嵐一字一頓道:「此仇不報,吾軍臣嵐誓不為人。」
這一箭,他遲早要還給霍屹。
西河邊郡迎來了冬天。
匈奴退兵,西河邊郡暫時能安穩一段時間,不過這段時間肯定不長。匈奴進攻了整整一個月,之後還有各種後續事務要處理,霍屹忙得昏頭轉向的時候,陶嘉木告訴霍屹,說秋鴻光醒了。
霍屹想起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斥候隊長,秋鴻光去年開始服役,按照大越《越兵吏法》的規定,男子二十一歲服役,秋鴻光今年該二十二。
霍屹想起自己二十二歲的時候,已經成為西河郡守,被匈奴和同袍天天罵縮頭烏龜了。
他其實並不在意同袍和敵人怎麼評價自己,然而等傳到聖上的耳朵里,那些評價就更加綿里藏針了。如果他想為兄長報仇,想堵住一些人的嘴,想在聖上面前有個好名聲……他應該出城戰鬥,像攏方郡守李儀一樣。
但戰場不止是戰場。
陶嘉木帶他去看秋鴻光,偶然偏頭瞥了一眼霍屹的臉色,愣了愣,說:「你這虛的和秋鴻光差不多了。」
霍屹擺手:「最近忙。」
打仗忙,打完更忙。昨晚他還在埋頭寫戰鬥報告,寫得頭暈眼花。
而且和匈奴對峙那段時間,他每天站在城牆上調度兵力,那些士兵還可以輪換,郡守可就只有他一個。
「你哪天不忙。」陶嘉木搖頭嘆息:「別的郡守獨掌地方大權,每日溫香軟玉抱滿懷,與豪紳杯觥交錯,怎麼就你混成這個樣子。」
霍屹懨懨地說:「西河邊郡哪有什麼溫香軟玉。」那些地主豪紳對霍屹又避之不及,生怕他找上門。
「你偶爾還是休息一會吧。」陶嘉木只能這麼說:「再過半年,你就要回京述職。到時候讓伯母看到你這個樣子,她肯定擔心的……」
霍屹聽他提到母親,揉了揉自己的臉,努力扯出一個笑來。
他就帶著這個勉強的笑見了秋鴻光。秋鴻光躺在城牆下面的時候,渾身是箭,跟個刺蝟似的。現在躺在木板上,跟曬乾的鹹魚一樣。
但人還能動彈。
霍屹把身上還纏著布條的秋鴻光趕到校場,他和他手下那九個斥候跪在地上,後面是正在訓練的戍卒們,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這支斥候小隊。
秋鴻光低著頭,堅實的肌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從肩部到腰部的線條極為流暢,其中蘊藏著強大的力量。
他雖然跪在這裡,但並不服氣。
霍屹的聲音在寒冬中越發冰冷,他說:「入軍第一個月,你們學的就是令行禁止,如果連進攻撤退的命令都不記得,那就沒必要留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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