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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使君,恭喜了!」
「庾公,此去京都,必定大展長才啊!」
「過獎,過獎。」庾冰方正的臉上掛著謙遜的微笑,心裡卻有著捨我其誰的自負。
王導,這位三朝元老、當今陛下極敬重,以長輩之禮對待的琅琊王氏家主,終於死了。雖然王氏後輩中不乏俊才,譬如王允之、王彪之、以及與庾氏關係密切的王羲之,但他們都還資歷太淺,如今成不了什麼氣候。從今往後,朝中將是庾氏的天下了。
或許王導以前算是賢相,但觀其最近數年為政,可稱昏聵糊塗。最明顯的一點,便是其對世家大族的放任。譬如,王導任用的將領們公然偷盜石頭倉的糧食,而官府卻不追究主犯,卻僅僅誅殺了倉庫主管塞責。又譬如,山遐出任餘姚縣縣令不過三個月,就查出各世家隱匿了上萬流民作為隱戶,山遐想對不法豪強施以嚴刑峻法,卻反而被罷官。
王導居然還說,「你們說我『昏聵』,但以後你們會懷念我的『昏聵』。」如果再這樣下去,只怕江東大事去矣!
註:《晉東宮舊事》記:「太子納妃,有白轂,白紗,白絹衫,並紫結纓。」
第二十章
建康之東的京口,北臨長江,南踞峻岭,向來為兵家要地。許多從北方幽、冀、青、徐、並、兗州南下的流民過了長江,全部家當已經用盡,再也無力南下,只好滯留在京口安家。由於京口流民眾多,朝廷所設立的僑徐州的治所,也落在此處。
咸康五年八月的一天,一輛牛車緩緩地駛過京口主街。
街邊鋪陳著各色店鋪,賣米的,賣酒的,賣布的,行人熙熙攘攘,多半操著各種不同的北方口音。如果找到當地的地頭蛇,甚至可以在七彎八扭的小巷子裡,不起眼的某處小店鋪那兒買到兵器。
牛車外表並不起眼,車中人伸出乾枯消瘦,骨節嶙峋的手,掀開了車簾,忽道:「好像有桂花香味,是我聞錯了嗎?」
駕車的僕役往右一指,道:「太尉,您沒聞錯,您看,那邊的桂花樹都開花了。」
「是嗎?」車中人眯著眼睛,使勁地打量著右邊,但昏花的眼卻只見幾顆鬱鬱蔥蔥的樹,看不到桂花。他不禁啞然失笑,「老了,看不清東西了。」
這人就是南昌縣公、當朝太尉、兼領徐、兗二州刺史郗鑒,他將車簾撩得更開,近乎貪婪地看著街道、店鋪、行人、以及路邊的一草一木。自這年春天起,他便時常纏綿病榻,自從上月接到丞相王導去世的訃告後,他便覺得,自己在世的時日也無多了,畢竟,他比王導還大七歲。或許,這便是他最後一次在京口出行了,這座他鎮守了近九年的重鎮。
牛車終於駛入郗府。車剛剛停下,便聽有人欣喜道:「阿父,您總算回來了,孩兒等您等了好久了。」
「大郎。」郗鑒扶著長子郗愔的手,下了牛車。只聽他道:「阿父,今日孩兒舍了五十萬錢,去天師道杜道長處,給您求了一瓶符水。想必父親服了,定會大好。」
聞言,郗鑒看了一眼郗愔,長子一向喜歡斂財,有些吝嗇,能舍五十萬錢求符水,實是難得。只見他滿臉關懷,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自己,將自己攙入內室,扶他在榻上坐下,又將一床錦被搭在了自己膝蓋上。然後,郗愔便拿起先前擱在案頭上的一個瓷瓶,道:「這便是孩兒今日求的符水。阿父,您快喝吧。」
「你先擱下吧,我等會兒再喝。」郗鑒並不信天師道,但知道長子孝順,也不忍拂逆了他的孝心,隨口問道:「二郎呢?」
「道場散了後,二弟便去了府衙。」
郗鑒慈愛地用手撫了撫郗愔的臉頰,嘆了口氣。郗愔自小便生性孤僻,不善與人交往,曾被徵召為散騎侍郎,卻沒有出仕,反而是次子郗曇,在去年被王導徵召為秘書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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