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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道林合十笑道:「慚愧,慚愧。」謝安剛剛吟的正是他的詩。嘉樹就是茶樹。
仿佛應和他的笑聲似的,兩隻白鶴髮出清越的鳴叫。支道林臉上露出悵然之色,他站了起來,走到溪水旁,撫摸著白鶴的羽毛。卻見兩條繩索分別繞過白鶴的脊背,它們的羽毛竟是被綁縛的。
忽然,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小沙彌走到兩人近前,合十道:「師父,謝先生。」
「何事?」
小沙彌臉上有為難之色,「門外有謝家家僕,定要面見謝先生。」
謝安坐正了身子,訝道:「竟然從東山找到這裡,什麼事這麼急?請小法師帶他來吧。」
小沙彌轉身而去,不一會兒,一個謝氏家僕隨著他,走到謝安近前,躬身行禮,「三郎君。」
「是你?」謝安認得這是大哥謝奕的貼身家僕,「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家僕苦笑道:「郎君有封書信,定要我面呈三郎君。我可不敢違拗他的意思。」
謝安不由啞然失笑,大哥那急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前不久臨海太守、謝萬的岳父、出身太原王氏的王述有事惹惱了謝奕,他不管不顧,跑到王述的衙門,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痛罵,只把王述罵得轉頭面向牆壁,一句話也不回答。直到謝奕走了良久,王述才回過頭來。此事之後,人人稱頌王述的涵養,但在謝安看來,只怕他未必不是怕了謝奕的急脾氣。
「信呢?」
家僕從袖中取出書信,謝安接過,展開書信,只見上面寫著,「三弟,你接到此信時,我已在西去荊州的船上。是的,我已經接受了桓元子的邀請,任其帳下司馬職位。晉陵正好呆得有些膩了,去荊州看看也好……」
對身旁謝氏主僕的一番談話,支道林恍若未覺。他立在溪水側,撫摸著白鶴的羽毛,脊背,眼中有悵然,不舍,最後是釋然。他慢慢地解開了綁縛白鶴羽毛的繩子。
兩隻白鶴忽覺背上一松,試著伸展著雙翅,果然,那討厭的綁縛不在了。白鶴高興地鳴叫一聲,展開翅膀,飛翔起來。
支道林仰頭看著盤旋在溪水上方的白鶴,默默無語。
小沙彌抓了抓腦門,道:「師父,為何您這次把他們放了呢?」
這兩隻白鶴原是別人送給支道林的禮物。他怕白鶴飛走,便剪去了它們翅膀上的羽毛。然而見白鶴舉翅卻不能飛,終日垂頭的沮喪之態,又心生不忍。
支道林嘆了口氣,道:「它們既然有凌霄之姿,又怎肯給人做就近觀賞的玩物呢?」
兩隻白鶴在溪水上方盤旋了幾圈,一邊叫著,一邊往南邊飛去了。
聽著清越的鶴唳聲,謝安目送著白鶴遠去,見它們漸漸變成了蔚藍天空中的兩個小白點,卻又仿佛什麼都沒看到。他的心思有些亂。是啊,正如支道林所說,白鶴有凌霄之姿,不可拘束。桓溫,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雖然錄尚書事何充對任命桓溫為荊州刺史,頗為自得,常道:「如今有桓溫、褚裒為方鎮,鎮守荊州、京口,如果殷浩再出仕掌管詔令的話,我就無憂了。」但謝安卻更贊同劉惔對桓溫的看法,只可惜,會稽王最後並未接受他的建議。
如今桓溫接替庾翼,成為荊州刺史,這會引來什麼樣的變局呢?在這以天下為棋盤的棋局中,桓溫這個異數,只怕會攪亂了這棋盤啊……
武昌。
九月九日重陽節,秋高氣爽,正是個好天。一大早,荊州刺史府眾幕僚、武將,或乘牛車,或騎駿馬,齊齊聚集在刺史府,老成持重的,在衣襟上斜斜插著一支茱萸;風流自賞的,更是將紅艷艷的茱萸插在了髮髻上。
不一會兒,桓溫便出來了,他頭上也插了一支茱萸,隨著腳步,微微顫動。他親切地環視了一眼眾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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